母亲的生日

今天是母亲的生日。夜深人静的时候，不禁回忆起母亲陪我度过的那些艰难岁月，那些生活的点点滴滴。

在母亲60岁那年，我们兄弟姐妹在一起商量，打算给母亲做生日，但这个想法一提出，就被母亲断然拒绝。我们心里都很清楚，母亲是怕我们花钱，加重经济负担。那时候农村的日子苦啊，各家各户辛辛苦苦忙活一年，也只能勉强填饱肚子，哪里多少剩余。见母亲态度坚决，做生日的事也只好先放一放。不过从那时开始，每年在母亲生日的前几天，我们还是分别带着爱人和孩子，捎上些好吃的及衣物用品什么的回老家去，陪母亲说说话，一起吃顿饭，算是表达一点做儿女的心愿。每每看到孙子孙女绕膝嬉闹、喜气洋洋的场景，母亲总是不停地拿手帕擦眼睛，那份满足和幸福都清楚地写在了脸上。

母亲不让我们为她做生日，但是对自己孩子的生日、时辰却记得一清二楚：老大是哪年哪月出生的，那时候小日本还在祸害中国；生老二那年正在打内战，……如数家珍，分毫不差。记得在我刚上小学的时候，有天晚上一家人坐在灯下聊天，母亲抚摸着我的头，又开始回忆往事：“那年你刚刚学会走路，饿得呀皮包着骨头，一天到晚昏睡不醒。没法子啊，我就豁出脸皮，抱着你走亲戚……”多年以后我才弄明白，母亲所说的那是三年困难时期及之后的几年，抱着我“走亲戚”就是去远亲家讨口饭吃，好让我活下来。

从那时起，我就暗下决心，一定好好学习，将来挣了钱给母亲买好吃的东西，买好看的衣裳，让母亲过上吃穿不愁、舒舒服服的日子。从小学到高中，我一直是班里的学习委员，再后来上大学、参加工作、娶妻生子，可谓顺风水水，春风得意。可是，记不清从什么时候起，我开始借口工作忙没时间，越来越少回家了，除了逢年过节很少回到母亲身边。偶尔回去一次，也是风风火火，放下带回去的东西，留下点零用钱，说不上几句话就抬腿走人。从母亲的表情看得出，她是想念儿子的，她希望儿子能在家多一些时间，多陪陪自己。每次在我要离开家的时候，都看见母亲眼圈红红的，只是向我挥手却不说话。没心没肺的我，从来没把这些放在心上。

还记得有一天下班后，不知怎么的，我忽然想起好久没有回家了，就急忙乘车往回赶。下了车又步行几里山路，到村头已是黄昏时分。老远就看见母亲站在家门口，向通往村口的路上张望，一头白发被晚风吹起，在空中飞舞。等我走到跟前，母亲才认出是我，原本一脸平静的母亲突然像个孩子似的哭了起来。我很吃惊，急忙上前扶住母亲：“娘，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母亲哽咽着却说不出话来。等我搀扶着母亲到屋里坐下，她情绪才稍稍平静下来：“知道你工作忙，就没给你打电话，你哥你姐他们等不到你，都已经先回去了。没想到都这么晚了你还是赶回来了。”听了母亲的话，我如梦方醒，今天是母亲的生日啊，我竟然给忘了！我猛地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双手紧紧抓住头发蹲在地上。明明是我把这么重要的日子给忘得一干二净，可母亲却以为我是因为忙才晚回家的。母亲的话让我无地自容，当时真想使劲扇自己几个耳光。

母亲是永远信任儿子的。那一晚，我躺在床上，望着从窗棂透射到地面的月光，听着劳累了一天的母亲那均匀而轻微的鼾声，怎么也睡不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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