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副皮囊应付不了俗世的繁华

人生来只有一副皮囊。有人对于爸爸妈妈的创意不满，就花大价钱捣鼓，捣鼓来捣鼓去，也还只有一副皮囊，不会多出来一个。中国古代的通俗小说里那些侠客义士多有易容术一说，那也只是极少数方外高人才有的本领；川剧变脸是一绝活，但也仅限于表演，没有人在实际生活里使用变脸的技巧。

但面对日新月异的市井生活，一副皮囊远远不够用，需要多备几副才行。一个三四岁的孩子跟着父亲逛街，看到有人的汽车坏了，车主人正汗流浃背地钻在车底下修车，弄得一脸一手的油污。父子俩刚走到车旁边，孩子对爸爸说，这辆车坏了。孩子说话的声音足以让车主人听见。爸爸赶紧捂住孩子的嘴说：不能当着人的面这样说话，人家车坏了正着急呢，你一说，人家更生气。电梯里，妈妈带着一个四五岁的小姑娘，这时上来一位有碍观瞻的叔叔。小女孩对妈妈说：这个叔叔长得真丑。妈妈赶紧替孩子向那位叔叔道歉。

童言无忌，直言不讳。三四岁、四五岁的孩子说错了吗？那样说话有什么问题吗？我们不是要求孩子做一个诚实守信、言行一致的人吗？不让孩子当面说那人车坏了那人长得丑，难道要孩子背后说吗？难不成是想让孩子说些言不由衷的话吗？大人们大概想的是当面说不礼貌，没有想背后说对不对，或者想让孩子知道说些虚情假意的话纯粹是应付，没人会当真。有不少的小孩已经开始苦恼，因为发现自己人格分裂，有时候都很讨厌人前一套背后一套的自己。

一个人长到七八岁或者十来岁，就开始有至少两幅嘴脸了。一个孩子在家和在外面的表现是不一样的。老师们经常遇到这样的家长，他（她）嘴里自家的孩子好得跟一朵花一样，哪儿哪儿都好，不容许别人说他孩子半个不字；但在学校，他的孩子就是一个混世魔王，抽烟喝酒打架欺负女同学顶撞老师，什么坏事都干。这个孩子至少有两幅嘴脸。一个人在家里和在单位表现也常常迥异。一个大学女老师，对待婆家人很不友好，但是在学校里却是师德标兵。你能简单地说这个孩子这位女教师的人品有问题吗？

尤其是现在这样的环境，人们恨不能多有几副皮囊或嘴脸以应付错综复杂的社会生活。江湖险恶，时事维艰，人们为了自保，不得不把自己包装起来。什么场合说什么话，见什么人说什么话——正所谓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如此，不唯加重了活下去的成本，更加深了人的身心负担。黎庶草民也就算了，那些一官半职尤其是身居要职者，哪一个不是表面一套背后一套，对上一套对下一套呢？阳奉阴违者多了去了，人格分裂差不多就是普遍的人性吧。只不过有些人的表演技能太过拙劣，不幸被人揭了个底儿掉，拿来示众，遂成为人们的饭后谈资罢了。

实际上，我们每个人刚出生时，都只有一个皮囊，随着岁月的增长，我们有了第二个甚至更多的皮囊。俗话说，一个人的心里常常装有两个自己，一个向左一个向右，就看哪一个身强力壮，这还只是最单一的分裂。我们在指责训诫别人说一套做一套，不能表里如一时，想想我们自己是否也如此呢？指责别人总是很容易，反省自己却很艰难。我们还要在这个花花绿绿的世上活着，就该明白只一副皮囊是不够用的，这或许算是一种人生智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