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男人们私下里引用最多的一联古诗：“牡丹花下死 ，做鬼也风流。”

　　当然这种引用多于口头，目的呢第一自吹牛皮，第二活跃气氛，当然多多少少也是内心的憧憬。

　　不过，欲问此诗出自谁人何处，怕就知道的很少了。

　　其实并不是一联诗，而是两句词。出自元曲《醉西施》，作者珠帘绣，一位来自元代勾栏瓦舍的女艺人，准确说就是元杂剧演员。“牡丹花下死 ，做鬼也风流”的意思是，自古英雄豪杰也难过美人关，放弃所有的一切而只求与心爱的女人浪迹天涯、归隐田园，这样的惬意日子哪怕只过几天就死也心甘情愿。

　　朱帘秀的这首《醉西施》全文如下：

检点旧风流，近日来渐觉小蛮腰瘦。想当初万种恩情，到如今反做了一场僝僽。害得我柳眉颦秋波水溜，泪滴春衫袖，似桃花带雨胭脂透。绿肥红瘦，正是愁时候。

　　风柔，帘垂玉钩。怕双双燕子，两两莺俦，对对时相守。薄情在何处秦楼？赢得旧病加新病，新愁拥旧愁。云山满目，羞上晚妆楼。

　　花含笑，柳带羞。舞场何处系离愁？欲传尺素仗谁修？把相思一笔都勾，见凄凉芳草增上万千愁。休、休，肠断湘江欲尽头。

　　寂寞几时休，盼音书天际头。加人病黄鸟枝头，助人愁渭城衰柳。满眼春江都是泪，也流不尽许多愁。若得归来后，同行共止，便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东风一夜轻寒透，报道桃花逐水流，莫学东君不转头。

怎么样，厉害吧？

　　如此一来，问题来：落笔这么了得，甚至比起元曲四大家指关汉卿、郑光祖、马致远和白朴来也不差甚，为何其名寂寂？

　　珠帘秀（生卒年不详），字、号、出生地及生平均不详，只知其系中国元代早期杂剧女演员。 元夏庭芝《青楼集》说她“姿容姝丽，杂剧为当今独步，驾头（类似老生）、花旦、软末泥（类似小生）等，悉造其妙，名公文士颇推重之。”可见她在元杂剧演员中的地位，元代后辈艺人尊称她为“朱娘娘”。此外珠帘秀与元曲作家有很好的交情，诸如关汉卿、卢挚等相互常有词曲赠答。现存小令一首、套数一套（套数已列篇首，小令见随后）。

　　全部的资料就这些了。

　　对了，甚至连“珠帘秀”之名都不确定，因为在有的文献里作“朱帘秀”。笔者私下里揣摩：弄不好原名朱帘秀，而“珠帘秀”呢十之八九乃艺名。

　　据传珠帘秀的第一绯闻男友便是元曲第一大家关汉卿，老关有《南吕·一枝花·赠珠帘秀》，其中有句：“绮窗相近，翠户相连，雕栊相映，绣幕相牵。拂苔痕满砌榆钱，惹扬花飞点如绵。愁的是抹回廊暮雨萧萧，恨的是筛曲槛西风剪剪，爱的是透长门夜月娟娟。凌波殿前，碧玲珑掩映湘妃面，没福怎能够见。十里扬州风物妍，出落着神仙。”此外还不惜笔墨，为珠帘秀量身打造打造了《望江亭》、《救风尘》等脍炙人口的剧作。

　　另一位绯闻男友卢挚写给珠帘秀的曲词已然不知，但肯定是有，因为珠帘秀有回赠的《寿阳曲·答卢疏斋（挚）》，其中有句“山无数，烟万缕，憔悴煞玉堂人物。倚篷窗一身儿活受苦，恨不得随大江东去。”

　　此外还有好几位也有与珠帘秀间的唱和，限于篇幅，就不一一列出了。

另外一个问题也跟着来了：中国古代的这类演艺女子，一般说来与“妓”是分不开的。其次呢是此类女子大多生子贫寒人家，一般几岁大时如果面相俏丽且天赋聪颖，举止灵泛，那就会被穴头盯上，之后转手给戏班子即彼时的勾栏，这小女孩也就开始了受训练打磨的惨烈过程，真有出息的话十多岁开始登台演出。也就是说自始至终基本上没受过专门的文化教育。那珠帘秀抒写曲作的能力又打哪来呢？答案只有一个，那就是与关汉卿，卢挚等曲家实在熟悉，耳濡目染之下，便渐渐有了写作的技能，水平还非常高。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实在是不服不行。

　　1958年，戏剧家田汉的《关汉卿》第一次在现代舞台上展现关汉卿与珠帘秀的爱情故事，将珠帘秀塑造成胆识不凡、刚烈正直的侠女式艺妓。剧中，关汉卿有感于朱小兰一案，写《窦娥冤》，珠帘秀慷慨道：“你敢写，我就敢演！”显示了女中豪杰本色。

2007年，北方昆曲剧院推出王新纪、王仲德编剧的新编大型昆剧《关汉卿》，这一版的女主角当仁不让还是珠帘秀，比起田汉版的珠帘秀，新版珠帘秀温柔妩媚许多。剧中，珠帘秀视演戏为生命，终撕去脱籍文书，与卸去官职的关汉卿重返舞台。

历来扮演珠帘秀的，都是我国戏剧界名伶，如舒绣文、红线女等。

知道珠帘秀为什么不被后人所熟知了吧，第一是个女的，第二是个艺妓。而“戏子无情，婊子无义”，于是珠帘秀便被湮灭在世俗的唾沫星子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