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中金柳

稠密而漆黑的夜中，河畔边排列着一排的垂柳，柳条浓密细嫩。柳树静谧地站立着。在路灯下，在瑟瑟秋风里，它的每一片叶，每一条枝都散发着柔和的金色光泽。 远远的一栋高楼，似有似无地闪烁着白茫茫的光，在静夜中显得突兀，耀眼，如同是湖面上絮卷的涟漪。

‘那河畔的金柳，是夕阳中的新娘；波光里的艳影，在我的心头荡漾。’我蓦地想起了徐志摩的这首诗来，只是这不是黄昏下，没有那绚烂的夕阳罢了。

天空是阴郁的，灰白的，它压在我的头顶，仿佛在微微颤颤地摇撼着我。一天的考试的疲惫，倒灌我的眼中，使我睁不开眼睛。眼前的世界恍惚迷乱，我好像是大海中迷失的航海人，好像是大漠中留下一片萧条长影的旅人。脚似乎就这般永不停息地机械着走动，目光有些呆滞。尽管内心被金柳温暖地渲染，却仍是僵硬的。

我感到鼻梁上的眼睛似乎要把我压倒，我摘下它，缓缓地步行。

过人行道了，斑马线在浓稠的夜中还是锃明发亮，雪白雪白的打了霜似的。车辆稀疏，我只能看见车的轮廓来，看不见车辆的细节，更别说夜中人了。

只见有车灯从我前方照射来，又有的从四处闪耀。我居然有点害怕，或又是麻木罢了，踟蹰着不知进退，于是就愣住了。

忽然一个姑娘走到我的前方，穿着紫色衣服，右手拿着一个手机，她的裤子什么颜色我分不清，似乎是深黑，或墨黑，再看一下，又掺杂着银白和淡蓝。我心中不知得到什么召唤，跟着她过马路。她是谨慎的，过马路时左右扫视着，小心翼翼地走。

我又戴上眼镜了，她就在我约两三米处，垂着头，手指不断滑动着手机，秀发短短的，在夜中赫然透露出一种善良，清纯的光泽，表现着她优雅的气质。

我就跟随着她走在路边，她是陌生人，我没听过她的言语，甚至没见过她的面孔，只是一个远远的背影罢了。而她也并不关注我，我只是一个过路人，或者她根本没注意我的存在罢了，就像我从未真正留意过路边的乞丐，唉，我似乎太冷漠了。我垂着头，抬头看见她挺着腰板，有节奏地走着。

一辆电瓶车在夜中飞驰而过，随即我听到了一个小女孩稚嫩而担忧的叫喊：‘‘呀！’’我不知所措地望着，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我只看见我前面的姑娘亟亟地走到马路上，弯腰捡起了一本本子。她右手拿着手机，左手抓着本子，将本子不断拍打着自己的裤子，在轻轻地甩一甩。我忽然意识到小女孩掉了一本本子，而那位姑娘在除去本子上的灰尘。

那车很快回来了，坐着一对母女。姑娘将本子欣然递给小女孩，女孩也高兴地接过。母亲怕了拍女孩的头，连忙说：“快谢谢姐姐。”女孩细细地喊了一声：“谢谢姐姐！”清纯而爽朗地声音响彻黑夜。我仿佛看见姑娘嫣然一笑，她点点头，又继续回到路边，静静地赶路。

我脑中赫然惊雷一震——我醒了。那姑娘的背影显得多么挺拔，坚毅，她的内心又是多么善良，细腻。我似乎看见一颗炽热的心在熊熊燃烧，火红而明亮，照亮了整片天整片金柳。

我有点自卑，只是敬佩又羡慕着姑娘。我望着她离去的背影。我欣喜若狂，因我找到了一个夜中的宝藏。我一瞥，路边的金柳愈发清晰明了起来，如同穿着婚纱的羞射的新娘子，和谐又美好。

无言的金柳，需要多少年的等待，又需要多少善良之人的灌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