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叼着烟,孤独而自信

生活 2020-01-06 1个回答

他们叼着烟,孤独而自信

老头叼着半根烟,无暇烟雾四溢,目光炯炯,紧盯手中之牌,牌局转瞬化作了楚河汉界的对峙。打纸牌似乎成了昆明老人聊以消遣的方式,在城市休憩之地随处可见。仲冬时节,昆明刚下过一场毛毛细雨,天愈冷了些。

逢遇此状,对我而言,再熟悉不过。三年间,往来穿梭于昆明的大街小巷,围坐打纸牌景象尤以名胜古迹为最。昙华寺、官渡古镇、文庙、翠湖公园等等,皆是如此,其间还伴有几伙老年弹唱团,丝竹盈耳,歌声悦人,听得“啪”地一声——“将军”,那边的棋局又有了归宿。

另一集中区域便是各种综合性公园。我曾在《昆明碧鸡文化广场》一文写道:“几家人自带小板凳,摊开一方小桌,三五个,围住在一起,打着纸牌。他们的玩法我瞧不懂,几轮下来,亦是如此。只记得纸牌数量很多,估摸是三四副合一起,每人手里攥着三十来张,一回合,约五六分钟。”

老人们面容和蔼,却掩不住丝丝浮现的一刀刀深深浅浅的皱纹,岁月之痕可见一斑,有趣的是,许因春城独有之气候,其群肤色皆白净。唇齿间吐出俏皮可爱的昆明腔,微阖双目,从左往右码了一遍牌,在恰当时机抽牌而出,倏然下挥,力压全场。老媪们有些失望,主动权已渐渐丧失,寻思着如何扳回一城,才扭转整副牌局的胜利走势。

哗啦一声,烟味儿弥漫,飘飘欲仙,再轻掸烟灰,以唇撑起香烟的整个世界,老叟悠然地抽起烟来,沉默不语,凯旋归来。此时,年轻时的意气风发仿佛犹现,他欢欣而自信。

其实,透过打纸牌现象,尚可窥见些许端倪。中国的人口老龄化现象愈发严峻,这一数量仍在广大的农村与城市里经年增长着。空巢、退休老人都不约而同地进入“孤独”的境遇。

有一种“孤独死”现象,指独自死在家中却无人知晓。据统计,日本目前每年有4万人在家中寂寞地死去,其中多为老年人。而这些孤独死的老人,一般都是丧偶,或者子女先自己而去。有的因为生活穷困而自杀,而有的为了能安心养老而选择犯罪。

这是牢狱之灾,也是养老天堂,因为在那儿,他们能找到与之谈心交流的人。对他们来说,出狱并非最大愿求,滞留囚场才是。一旦离开了这个“舒适圈”,很多人都会不约而同地怀念起牢狱饭的滋味。

1927年,鲁迅先生在《而已集·小杂感》中写过:“楼下一个男人病得要死,那间隔壁的一家唱着留声机。对面是弄孩子,楼上有两人狂笑,还有打牌声。河中的船上有女人哭着她死去的母亲。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我只觉得他们吵闹。”近百年后,晨夕依旧,城市的快节奏生活,使得人群愈发奔忙劳碌,相生隔阂,形同陌路。

久而久之,直至退休,老年人的社会角色发生巨变,繁忙紧张的工作被松弛缓慢的生活节奏所替代,一切来得触不及防,若再加上身体衰弱多病,活动范围变得狭窄,生活的天地在缩小,各种社会活动由之减少。“我们明年还能再见到吗?”这种感叹的心情时时出现。一种极度悠闲沉寂、无所适从和难以排解的孤独感的心理情绪强烈冲击着每一个从生命的前台退居后台的老年人,通情达理的父母从此“性情大变”。与其说为孤独,毋宁说是他们突然迷失了——人生的价值究竟是什么?

如今,广场舞、打纸牌等现象屡见不鲜,无数“失意”的老年人乐在其中,许久未见的自信被朝花夕拾,他们又一次找到了人生价值。当然,这仅仅是外部因素。

龙应台在《亲爱的安德烈》里写道:“父母亲,对于一个二十岁的人而言,恐怕就像一栋旧房子:你住在它里面,它为你遮风挡雨,给你温暖和安全,但是房子就是房子,你不会和房子去说话,去沟通,去体贴它、讨好它。搬家具时碰破了一个墙角,你也不会去说‘对不起’。父母啊,只是你完全视若无睹的住惯了的旧房子吧。

我猜想要等足足二十年以后,你才会回过头来,开始注视这没有声音的老屋,发现它已残败衰弱,逐渐逐渐地走向人生的‘无’、宇宙的‘灭’;那时候,你才会回过头来深深注视。”

我们往往忽略了更为重要的内部因素,人的一生无不在爱与被爱中度过,你陪我长大,我伴你变老,莫让爱流于形式,物质层面之上,他们更需要精神慰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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