嗬！这一年

该用什么词来总结这一年呢？不知道，好像除了标题里面的那个感叹词，没有很好的替代了。这大概也是我为什么等到2019年过去四天了，才写年终总结的原因吧。

其实有时候我都在想，如果死亡是可以预见的，就像此时此刻的我对一年会过去一样能预见一般，我会用怎样的一个词，或怎样的一句话来谈论自己的一生呢？抑或者也会像现在这样，用一篇谈不上深刻也谈不上隽永的文章总结自己的一生吧！

正如现在的我不知道未来我会选择什么词总结自己的一生一样，我也不知道外婆弥留之际用了什么样的话或者词语总结了自己的一生。是的，她和我永别了，对她的“想念”如果遣词更准确一点，应该用“怀念”了，可是细心想想，好像怀念的东西，也在我敲键盘的一分一秒间离我越来越远。

其实外婆去世的时候和奶奶、以及爷爷去世的时候，我都想用心写一篇文章，悉数她们这一生的风风雨雨。可是每每伏于案前，拿起笔却发现好像对他们这一生的故事知之甚少，就好像从不曾听她们提起过一般，但仔细想想，脑海里多多少少都有一些她们讲述过的痕迹，理一理准备写的时候，却又茫茫然只能感叹，原来自己知道的那些，都是只是她们曾经讲过的故事里的一部分，有头无尾或有尾无头。

我有多久没听她说话了？我不知道。她有多久没和我说一些碎碎念的期待了？我也忘记了。她就像活在我儿时记忆里的配角，辗转离合中我在长大，她在变老，我在她的生命里扮演着明天和未来。她想跟上，却无奈只能在我生命里固守了那片我长大后越来越远的土地，她在等待，我知道；可回家的路，我越走越长，这个，她也知道。也许只有亲人，才会保留那种走远了也互不牵扯的默契，她看着我走远不束缚，我看着她在我的回忆里变成原点不责怪。

回想起来，我对她在我有记忆之前的故事知道的太少了，零零星星地知道，她是我外公的表妹，和我外公结婚前是有机会成为党员的；再然后她说的那些她经历过的故事里她都不是主角，要么是外公在外面做工吃了多少苦，要么就是母亲那几兄妹幼时调皮捣蛋的乐事；最后的最后就成了我们这一辈孩子们的事情了，好像她自己完全没有什么故事值得分享一般。

可是我回头想想我记忆里她经历过的事情，值得说却又那么多。

她五十多岁的时候，外公在屋顶上修瓦片的时候，掉下来一个木屑，恰好扎在她的眼睛里，她的眼睛就瞎了，这件事往后多年的时间里，身体都不好。晚年又患上了气管炎，多年来稍有风吹就会咳嗽不停。但是即便这样，她还是在用自己的臂膀紧紧地护佑着我们这些孩子们。

年幼时家穷，父母经常为了挣点钱就顾不上我们兄妹俩，那时一到暑假，外婆就会把我们俩兄妹接到他们家住着。想来那时他们的家境也并不富裕，外婆咳嗽起来的时候，常常一宿一宿地坐在床头，即使无法入睡也不去医院，外公常常为了一件再普通不过的家什，和走街串巷的小贩为了几块钱争得面红耳赤。但他们倒对我们极大方，六月正值桃子上市的季节，每次外公去赶集的时候，总少不了买一些回来，看着我们吃着开心，他们也呵呵跟着笑起来。

等我们两兄妹长大了，外婆又去忙活更小的了，等小的也都长大了，她又开始为我们这些孩子们的婚事忙活了。她好像永远不知道疲惫，像一个陀螺，瘦弱的身体不停地忙碌着，等反应过来自己承受不住的时候，却已经永远离开了。可是就连离开，也那么小心翼翼，睡着了，就只是睡着了，没哭天抢地，没再三嘱咐，甚至就连墓地，都是她自己生前看好的，就连这最后一次，我们为她做事的机会，她也没留给我们。

从前听人说，传统的中国女人都是边缘化的，不仅仅来自社会对她们的轻视，还来自于她们对自己的忽视。可是我们为什么不转念想想，无数个外婆一样的中国女人，用她们的温柔和无私地付出，将一间间空洞的房子变成了温暖的家，也只有她们，坚韧如同蒲苇，维系着一个家族走过风风雨雨，日子即使再艰难，有她们就会有温暖。

大概她也是舍不得我们的吧，因为她还清醒的时候跟我妈说，就把她埋在我们回毕竟的路旁，不想一个人在荆棘丛生的地方孤孤单单的，可是距离我们下一次遇见，还有漫长的好几十年。

宗教里说，死去的人会去天堂或者极乐；童话里说，离开的人会在某个地方等待着我们下一次旷日持久的久别重逢；可是无论她存在哪里，都不再会出现在我的生活中了，我再也听不到她和我说“你多穿点衣服，冷”，“你要听爸妈的话，他们这些年不容易。”

从前不懂，如今懂了，却恍然间发现自己也已经活到了父母不容易的那几年的年纪。

这一年算比较动荡的一年吧，从小顶着脑袋只管吃饭，没心没肺地过了二十多年，一直大大咧咧的，却没想到还是经历了所谓的“女人二十五”。其实也没啥，除了惊觉自己人生四分之一程一事无成之外，间或带着一点自我怀疑，忍受着忍受着，慢慢也就习惯了。

理想什么的好像快拿去祭旗了，都快忘记自己当初说得理想是什么了，可又还是孔乙己式地用知道“茴”的四种写法一般自我安慰，只不过让我安慰的是没给国民阅读拖后腿。

关于2019年的誓言和愿望什么就不说了吧，新的只是日子，不是自己，自己新了就无所谓日子新旧了。那么，就祈祷2020年，每一天，都能遇见更加美好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