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吹凉,一杯茶

教育 2019-12-22 1个回答

风吹凉,一杯茶

拆去了灯光喷泉的广场,一部分改做了儿童游乐场,一部分用做摆摊设点,不再有当年的文化气息。那时候,位于一楼的“中千超市”,曾是小城里最完备、最豪华的购物场所,以其靠近我的居所的缘故,一度让我激动、兴奋,并撰文赞美它带来的方便,称颂“超市风格”。不知何时,风光一时的超市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廉价服装售卖部,没有了益彩流金的招牌,没有了轻松流动的音乐,没有了熙攘喧嚣的人潮,到了晚上黑灯瞎火,尤显破落。

也不知什么时候主楼靠广场一面已装上了电梯。 在美美的要求下,乘电梯上到三楼,昏黄的灯光下,硕大的楼面显得空虚寂静。除了电梯,我不知道是否还有别的通道供人上下。封闭的空间里,摆着些博彩机、游戏机,鲜有顾客,也就鲜有声响。当年这三楼可是引领过小城的时尚。那时楼面的大半是一间茶餐厅,新鲜的装饰、时尚的服务、宽敞明亮的店堂,给小城带来了时髦与活力,一时间吸引了满城的俊男靓女,年轻人饱足了之后还可以到间壁的活动馆打球、跑步、游戏,不用下楼,不用走远。小城人有谁当年不曾到过三楼,那一定是不懂风情的了。从电梯口柜台中衣着朴素的女老板手里买了十个游戏币,在博彩机里投了,又赢了三个,陪着美美到游戏机上玩了几分钟,没有兴奋的呼叫,也没有续币的兴致。意兴阑珊,准备下楼时,西北一角响起了音乐,转过去,见招牌上写着“旱冰场”三字,这名字很多年不曾见过了,据说旱冰时代已过气。场上也并没有溜冰的,只有七八个男女正跳着舞,其中一个是熟人,一个舞蹈爱好者,在交谊舞流行的上个世纪,他是各大舞厅的明星,是时尚的符号,刚刚同我们一起乘电梯上楼的满身酒气的中年原来是他。十几年不见,他还在执着地舞蹈着,从中心到边缘。不知是感动还是感慨,这三楼角落里的旱冰场,这不离不弃的舞蹈者,让我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从三楼下来,再环顾这个广场,这座楼,我忽然想起曾经的那些经营者,他们是怎么撤走的?是否正在继续经营着别处的繁华?又想起那些曾经热闹了三楼的相识、不相识的人们,又身在何处?在制造着哪里的热闹?一座楼的变迁,不知从什么时候就悄然开始了,但它总是伴随时代的脚步进行着,是时间改变了它的模样;一处繁华的落幕,必有一处繁荣的开起,也许你永远记得它从前的模样,如果你觉得它该保有原来的模样,为它今天的模样黯然神,就未免荒唐。

出去又走了一回老街,过去的医院已成废墟,街道两旁的店面又旧又窄,已经习惯了超市的宽敞与网购的方便,小店于我也有了隔世感。折回来,穿过一条新街, 回到旧居,也找不到熟悉的感觉。我位于山边的旧居在拆迁改建中保留了下来,可拆去了熟悉的校园,搬走了熟识的邻居,没有了六点必起的匆忙,远离了晨起争抢洗手间的孩子们,老屋跟广场三楼一样褪去了风神。室内没了煤炉,我却看见冬日里母子们围炉闲读的情景;窗外的桂花树又高大了许多,我眼前浮现的却是手持砍刀削剪枝条的少年、骑上斜枝擦洗窗户的女孩和坐在树下纳着鞋垫的老母,如今各自散去,孩子们或乐业异乡,或定居异国,母亲则极乐彼岸。除了当年的记忆,实在找不出他们与老屋的关系了。记得当初花了差不多可以购买一套新房的钱,搬走一座土丘,腾出一个后院,一心想着这里的日子会持续一生一世,不知道孩子们会长大,不知道母亲会故去,不知道学校会搬离,不知道自己会另迁新居。邻居们忙着出售旧居时,我却执意对旧屋进行了重新装修,隐秘的意识里不过企图抓住过往,今日思量,甚觉荒唐。

房间的一角放着一白、一黑两辆山地车,是儿子刚回小城上班那年在阳光车行购买的。意气风发的小伙,自由不拘的老娘,在车行老板“九宫阳光”的鼓动下,头脑一热,买了黑、白两部山地车,欣然加入了“阳光骑行俱乐部”。在我们兴致勃勃地计划着日后的户外活动时,九宫阳光却在一次骑行中意外故去,不知俱乐部的活动是否从此偃旗息鼓,至少我再也没有上路,一则害怕安全事故,一则儿子投了异地,一则肇始者离去。如今这车灰尘蒙面,轮胎空瘪,辐条上慢慢长出了斑迹。当初一掷万金,买下这山地车,却并没有真正开始骑行活动,此举亦荒唐。

细思过往,诸多荒唐。可是世上又有什么不荒唐的事呢,大到国策,小到个人的谋求?即便你持守了初心,初心也未必不荒唐。也许正是这些荒唐构建了人的精神世界。你的个性,你的气质,正是你与人不同的荒唐吧。

”山走远,风在刮

天地江湖日月

不留不念 不说话

繁华世界弱水

三千一瓢怎盛下

风吹凉 一杯茶

夕阳跑赢了老马

霜雪染白了长发

春风催大了少年

只手握不住流沙

放下,容我放下

、、、、、、“

手机里一个男声在浅唱低吟。

抬头又见壁上挂着的头盔,发泡材料铸成的头盔有着金属般光滑的壳面,像极了动漫里机器人的头,表现出生命的倔强,似乎在向我发出邀约。我想,什么时候我该接受这约请,骑车上路,至少一次。也许这想亦法荒唐。

2019年12月18日于瑞杏园

风吹凉,一杯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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