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乡轶事

4月18 星期六 阴

立平捎来一张《山东科技报》，上边有很多介绍生产技术和致富门路和信息等等，但我对这些一点也不感兴趣，我从没想过要发财致富。现在的致富门路很多，而我们家还是紧紧巴巴。父母年纪大了，不会寻思学习什么新技术了，自己也不能为他们分忧解愁。

我随父亲，连赶集卖个东西都愁得要命，每年卖苹果都是母亲的事。每次我帮她把苹果用自行车带到集上，就赶紧回来，生怕她留下我和她一起赶集。若要我站在她旁边，就觉得无比羞涩和紧张。又不偷不抢的，却总是觉得害羞抹不开面子。

大队里的鸽子厂倒闭以后，每家都分到了几只鸽子，家里人就让我带着它们去集上卖。我没有办法，勉强到了集上，木偶似地站了一上午，有人问就回答一句，没人问就一声不吭，最后一个没卖又带回来了。

父亲更甚，要是让他去卖东西，不是没好脸和母亲吵架，就是最后把东西贱卖了。有一回儿卖小猪就是这样，把母亲心疼得不得了。母亲常说的“大财弄不来，小财看不着”，大概说的就是我们这种人。过日子碰到我们这爷们，她也真是累得慌……

报上登了一则种白扁豆的启示，说白扁豆是一种中药材，投资少，见效快，市场需求量大，提供种子，回收产品……我觉得可以试一试。

4月19日 星期日 晴

我面前的桌子上插着一支鲜红的海棠花，是我从别人的果园里偷偷掐来的。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海棠花，其实这棵海棠应该早就在那儿了，但以前是生产队、大集体，果园是大队里的，我们这些小孩子不进果园见不到。

海棠花比石榴花颜色略暗一点，花瓣似绢似绸，线条柔和，小巧精致，嫩黄的花蕊轻轻颤动时，象少女耳朵上左右摇摆的耳环。

海棠的花和叶子不象桃花杏花，要先生花后长叶儿，它和苹果树一样，是花和叶子一块儿长出来的。碧绿的叶子称着一簇簇花，显得生机勃勃。

去年我曾在果园篱笆边发现了一截粗树干，上面长满了一丛丛蘑菇，蘑菇白心黑边，已经干了，象花朵一样点缀在枯树干上，树干上枝条疏密有致，很是漂亮，我就把它扛回家放在了我卧室的墙角。

4月21日 星期二 晴

收到了张洁的信和照片。张洁已长高了许多，脸也长开象一个大姑娘的样子了，眉眼和额前那绺自然的卷发却没有变。

她曾经在初一给我们当过班长和语文课代表。无论是在校会上代表学生讲话，还是班里组织活动，抑或是配合老师管理班级，她都能轻松自如地完成。我羡慕她成熟大方的样子，不象我这般怯懦和小家子气。

初二时，她妈从东北回来，她跟了去就再也没回来。好象她婶婶一直没有孩子，她从小是被送给我们老家这儿的叔叔婶婶养着的。我不知道她为什么就能这么坚决地离开他们，放在我身上我可能会犹豫吧。她每年都会去东北和亲爹妈见面，所以她的普通话在班里也是最好的——她去那里都是讲普通话的。

她的字还是大大的，方正刚劲，有一种男孩子似的豪气。

今天姨夫里元来要我们明天去帮他家种棉花，明天父亲原打算帮大姐家种，这样一来，我们自己的活儿又不能干了。父亲很着急，我也很着急：怎么净帮人家了，就没有帮我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