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个俗人

01/

我是个俗人，生性笨拙。

读五年级，我就意识到这个问题，我的成绩并不出众，数学更是一塌糊涂。他人随意演算一番，答案便跃然纸上，而我在旁毫无思绪，似千绳扭结一处，愈入困境。望着他们一个个拾书归家，转眼间，教室内呼吸声愈减愈微，我的心也旋即跌至谷底。趁老师出门间歇，迅速向旁人寻求答案，局势瞬间峰回路转，又一次侥幸过去。

初中，在别人还在适应新环境，左顾右盼时，我早早采用“笨鸟先飞”的方式埋首书海了，于是我的成绩突飞猛进，长期跻身全校前十。尽管数理化已学得有模有样，却只仅限于易题，倘遇难题，我这脑子仍旧应付不来，多望“题”兴叹。

再一次从考场出来，听到大家议论最后的压轴题如何如何，我只会默默走开，为什么别人轻易解开，而我冥思苦想，遍求不获？我再一次确信我的笨拙。

初三，很多同龄人开始觉醒，奋发学习，并很快迎头赶上。两年光阴，我苦心筑建的学习堤坝，面临溃堤之险，最终被冲得七零八落，优势再不复现。

高中毕业后，我当了一名汽修学徒。其余学徒年纪尚小，大多比我小三四岁，却已学过一两载喽。我学得很慢，一年下来，习得技艺寥寥无几。许是领会颇浅，抑或是光看少练，或果真是生性笨拙罢。我又一次深深体会到。

我找不出自己有何爱好，有何擅长之处，该去往何方……家人如同指路牌，我只管跟着，指哪走哪，犹如驴拉磨盘，无休止地转下去，不动声色。

两年前，闲来无事，看着同学做着微信公众号，心中一动，索性自个儿也申请了，陆陆续续写着，还真像那么回事，也得到一些肯定。

笨拙的我，曾将局部的失意扩散到整体，差点磨灭了生生不息的求知热情。

02/

我是个俗人，有过自卑。

跌跌撞撞二十来年，我的身高仍是一米六几，且是从初二过后，一切如常。初中毕业，我几乎成了班里最矮的男生，高中如是。

望着同龄人从不相上下，到渐生差距，我曾经好久无法跨越这藩篱。我常常踩在大石头上，彼时，石块的厚度俨然成了我身体的一部分，想象着我亦这般高，所观之物、之视角将有天壤之别。

的确，标尺上显示的几厘米，若用手指比着估测，也不过尔尔，然两人并排直立，其结果往往令人瞠目结舌。

后来，我明白了一件事，人之所谓爱好往往并非擅长之物，相反正是缺失所致。矮小之人，爱好高大；肥胖之人，渴望苗条；病弱之躯，向往健康等诸如此类，然很多爱好终是镜中花、水中月，之所以心生幻想，或许是能从中获得些许安慰罢。

慢慢地，我又发现自己异常恐高，顿觉这身高蛮合适的。

03/

我是个俗人，已成夜盲。

白天，我的视力能百米寻人，毫无错漏；而当暮色深沉，寻不得点点星光，我便成了暗夜里摸黑的盲行者，尚可窥见些许，但大部分仍不可觅见。

搬入新家已七八载，大门石阶上已不知来去多少回。夜黑透，若不掌灯，我只会在台阶处小心翼翼地挪移，可我毕竟已走过七八载了呀，为何仍走得这般懦弱。

其实，至今我未亲身检验过，便草草给了自己患有夜盲的定论，或许本就有些夜盲，甚不严重，却在时刻暗示自己，无形中让夜盲愈显真实。

夜盲背后，或许与我的性格有密切关系。行走过程，我害怕跌打，畏惧碰撞，最终选择畏首畏尾的方式，这何尝不是一种狭隘的自我保护意识。

再从宏观方面看，我生性求安稳，不喜冒险之举，大到极限运动，小到年少的捕鱼抓虾，皆鲜有兴致，纵观这二十来年，我未有跌断、骨折之经历，只会呆在舒适区安然自若。

诗人顾城说过一句话：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却用它寻找光明。夜盲，是我悲，或是我幸。

04/

我终究还是一俗人，勉强自嘲以度日。

巴金老人的《随想录》对我影响深远，讲真话，做一个真实的人，哪怕只是一个俗人。

做个俗人挺好的，知世俗而不俗，丢开厚厚的人格面具，直面自己的弱点，本色地活在这个世界，不装腔作势，不装聋作哑，不装神弄鬼，干净自由，真诚坦荡，不卑不亢，随遇而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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